第十四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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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
她雖然才五歲大小的模樣，可她畢竟不是五歲的小孩，這讓她無法與同齡人玩到一塊去。
前世的她才活到十八歲，英年早逝。
而那姬如謙諶雖才十四，可看起來與那十七八歲的少年狼無異。
她心理年齡也在十八九歲之間，身為孩童的這幾年，沒讓她心理年齡倒退就已是奇跡了，為那十七八歲的少年心動，是她幹過最沖動的事。
可日子依舊是那樣無味乏趣，謙瀾對於她來說，是生活的調味劑，能讓她燃起對生活的期待，克服掉以往的墮性，這就是為人家長的表率和責任與擔當。
過了些日子，她開始教謙瀾習武，她從小跟著父親練武，武術底子還是很不錯的，切磋時，她總能輕松擊敗大她三歲的謙瀾。
謙瀾很多東西學一遍就會，他很聰明，也很刻苦，不是在學習，就是在學習的路上。
謙瀾慢慢的長開了，他有著白皙的皮膚，精致的五官，繼承了那皇帝的優良基因，妥妥的一位明眸皓齒的少年。
她不由生出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自豪感。
到後來，她能教謙瀾的東西越來越少，她驚嘆於他的學習能力。
不需要她再教他什麽，她與他的互動在一點點的變少，說多了話，可又始終得不到回應，不管是誰，只要是人她就是會心灰意冷的，沒了說話的興致的，以至於後來他們的相處模式變成了，姬如謙瀾看書，她就在一旁看著他看書。
謙瀾漸漸露出鋒芒，有詩雲，“梅花香自苦寒來”，經過磨礪的他，越發的沈著穩重，氣質卓越。
看著謙瀾，她不是沒有懷疑過，不是沒有想過，只是她一直都選擇忽略掉這個問題，甚至自己找借口:好看怎麽了？這古代人傑地靈的，出了大帥哥，怎麽了？！！
一次偶然的機會，她知道了謙瀾的真實身份。
“聽說嗎？三皇子姬如謙瀾才華橫溢，玉樹臨風，風流倜儻，乃個中翹楚。”倆宮女湊在一起聊著閑話。
宮女甲:“說的就是冷幽宮那位不受寵的皇子嗎？”
宮女乙:“就是那位，其母妃是先皇後，當年先皇後母族造反，被滅九族，先皇後被廢，被打入冷宮，不久自殺於冷宮。”
宮女甲:“三皇子與前皇後有幾分神似，也難怪皇帝不喜，當年放任他與其母一同受到冷落，入住冷幽宮 ，任其自生自滅。”
不只這些，從這天之後，她走在皇宮中總能聽見類似的言論。
一切都在發生改變，當朝陛下慢慢接受了姬如謙瀾這個兒子，他們父子倆之間的隔閡在日益消除。
久而久之，姬如謙瀾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。
姬如謙瀾越發的忙碌了，她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，她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，直到後來她連他的面都見不到。
此後，她總覺得心中空落落的。興致缺乏的她，對生活總提不起精神來。
之後她索性不去宮裏，剛開始的一段時間，她天天在自己的寒春院中傷春悲秋，大有一種老母親被好大兒拋棄的悲戚在。
母親見她如此，幾番促膝長談之後發現女兒仍是一副“看淡生死，生無可戀”的樣子，便拉著她坐上了去城郊外別莊的院子裏去踏青。
見女兒眉頭不再緊鎖，許詩怡懸著的心終於卸下。
！
十一歲的那年，皇長子姬如謙諶的冊封大典，百官跪拜。
她扮成小廝跟著老爹一起進了宮，冊封大典上她見著許久沒見的姬如謙諶。
姬如謙諶二十歲，她十一歲，他要比她大九歲。
她忍不住偷笑，見到想見之人，沒有什麽比這更讓人高心的了。
很快……
冊封大典結束後，人潮散盡，她遠遠的跟在姬如謙諶身後，在一個轉角處他被姬如謙諶發現壁咚在身後的墻上。
“你是誰？”姬如謙諶拿匕首抵著她的脖子。
她同第一次樣見到姬如謙諶時的語氣說道“少俠，在下叫東方明珠。”
姬如謙諶平時是個不顯山不漏水的人，在這一刻她卻好像從姬如謙諶的眼中看到了震驚之色。
“跟著本宮究竟有何目的？”姬如謙諶手微微一動，匕首劃傷了她的皮膚，他語氣冰冷。
他看著眼前的她，如同看著一個死物。大將軍府的三公子，跟著他，呵呵，他不禁在心中冷笑。
“我喜歡你。”他想也沒想，將‘我喜歡你’脫口而出，說完後她就後悔，只是說出的話如潑出的水。
她好像忘了，她從小便著了那男裝，聖京中人只知將軍府三公子不知將軍府三小姐。
姬如謙諶卻快速放開了他，連退好幾步，滿臉厭惡，呵斥著:“不想死的話，別過來。”
自己是什麽洪水猛獸嗎，為何姬如謙諶這般厭惡她？！！
自從姬如謙諶表現的非常厭惡她之後，她消沈了很多天，也不再湊到姬如謙諶跟前湊了。
時光如白駒過隙，來到了她十三歲這年。
皇帝薨，敵軍壓境，來勢洶洶，正值多事之秋。
她老爹在朝為官，而二哥率兵出征。
她二哥自小跟著爹，是老爹一手教出來，身手不凡，深得軍中將士的賞識。
遵皇帝遺詔，姬如謙瀾登基，封太子姬如謙諶為康王，當她知道上新帝是姬如謙瀾的時候，不只是她，就連整個朝堂都很震驚。
老爹時常同她講關於姬如謙瀾的事跡，大赦天下，興修水力 ，輕搖薄稅等等，他……
是名賢明的君主。
她那些年未曾進宮去看謙瀾，卻在府中時常聽父親講起他，父親很欣賞這位年輕的帝王。
城外的莊子清幽安靜、風景秀麗，她一直都喜歡去。
十四歲的時候，她時常一待就是好幾個月。
沒事的時候，她經常坐在莊上的涼亭裏執筆寫故事，寫心中暗戀窺不見天明的情愛。
許多年過去了，很多東西都變了，唯一不變的就是她的字，字還是一如既往的醜，跟狗爬的一樣。
她覺得這些古代人很非人類，就拿姬如謙瀾說，寫的字就跟打印出來的一樣，非常的工整雋秀，而她寫的字勉強能看，跟他比起來啥也不是，他是天上的雲朵，自己便是那地上的泥巴。
她要是得空會回城到那大街上四處逛逛，購置些日常用品。
這一天，初夏時節。
有些人千尋、萬尋總見不到，你若不尋，他就忽的一下閃入你的視線裏，只能說老天爺最愛同她開玩笑了。
一次姬如謙諶在一家古董店買東西，付錢的時候發現錢袋子丟了。
聖京的神偷手確實厲害，扯人錢袋子，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，她也碰到過幾回，只是她很快反應過來，成功將錢袋子追了回來。
店門口站了很多人，所謂看熱鬧不嫌事大，議論紛紛的聲音還不小。
她當時站在街上觀察著店裏的情況，發現姬如謙諶陷入了僵局，她幾步穿過擁擠的人群，走了進去故作偶遇的和他打著招呼，幫他將錢付了。
他還是那樣不近人情，就算她對於他有些恩情在也一樣，恩情沒有讓姬如謙諶對自己多瞧半眼……
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走了。
她失落的站在原地，眼眶中的淚水蓄滿，她卻倔強的仰著頭，眼睛不肯眨一下，就怕淚珠滾落下來。
十五歲那年盛夏她大病一場，聖京城外的別莊她再也未曾踏足過那裏……
母親甚至不讓她出‘寒香院’院落的大門！
也是在這一年，父親終於發現自己是他的女兒，而不是兒子……
母親和父親之間就此隔了一道看不見，摸不著的透明墻……
彼此想靠近，卻又始終走不近。
她與父親之間也一樣……隔著一道比父親和母親還要厚的透明墻。
明明是父女，卻說不上話，幾個月連眼神交流都沒有，仿佛是……陌生人……
“詩怡，你可知欺瞞聖上的後果？！！對外宣稱自己生的是個男孩，蒙騙世人和我是小，謊報聖上是大。”
“夫君，詩怡何時有說明珠是男兒身？！詩怡只不過是在聖上面前說了句‘願日後我兒明珠將來做是個忠勇雙全、文武雙全的儒雅之人！’怎麽能算是謊報呢？！”
“……”
哪有母親希望自己女兒忠勇雙全的？！！
雖然不合適宜，但是她還是有點想笑，即便是現代人的她都覺得母親太過超前了，敢在陛下面前打馬虎眼，也是很厲害了！！！
沒忍住，她想笑沒笑成，口腔中的唾液倒是把自己嗆到了。
她不受控制的重重的咳了二下。
門外還想深談的二人頓時噤了聲。
門吱呀一聲被推開，是爹爹和娘親……娘親一臉擔憂的註視著她，而父親側著張臉，一臉傲嬌的與她鬧著別扭，不願看她這個女兒。
“娘，爹爹。”她喊了喊他們，躺在床上的她想坐起身，但她鉚足了勁都沒有力氣支撐自己坐起來。
“明珠，你傷還未痊愈，不可隨意翻動，恐讓傷口覆發。”母親疾步走至床邊，按住了她，不讓她有大幅度……不利於傷口愈合的動作。
她點了點，道:“嗯嗯，母親，我不動。”
窗外的樹葉泛了黃，枯葉隨著風的到來一起翻飛起舞，最後落幕降地。
她內心百轉千回，男兒身與女兒身就是不一樣，女兒家要學三從四德，針線刺繡的活，禮儀儀態、琴棋書畫得樣樣出眾、精通，她這些都沒學過……
女子原是不可輕易出門大搖大擺的上街的，雖然大霞國國風開明，卻也沒幾個像她這樣日日闊步街頭，游走各類場所的女子。
將軍府是武將世家，對男子的文才學識不像書香門第那樣的高要求，作為男兒養的她，本就讀過十來年書，背些文章，記些知識，再簡單不過，基本一學就會，當然，字跡這東西，她強改不過來，毛筆字依舊‘醜’的一批。
‘醜’其實不能說醜，她只是寫不成古代人的他們那種跟用尺子丈量出來的字跡的字……
但，與古人的寫的字放一起，她的字就是入不得眼，也就是古人眼中的‘醜’字。
謙瀾倒是有心糾正她的字跡，但是最後也是不了了之。
就像父親東方宮晗所說的一樣，‘男人就該有男人樣，頂天立地，精忠報國，女兒家家就該安安分分，宜室宜家。’ 分工很明確，人生軌跡也能一眼看到頭，就一條道，沒得選。
在大多數人的思想裏，他們認為女子不如男，生男娃可以傳宗接代，可以養兒防老……
以後可以安度晚安……
是這個時代局限了性別，是人們的思想禁錮了女子的可能性，若有得選，又豈是人人都願止步後院，相夫教子？！
“等你傷好，我會請人到府中教你女紅的。”父親看著她緩緩道出口。 可她卻沒有因為父親與自己說話而開心，反而心上的雪霜更厚重了些，
“東方宮晗，你有問過明珠願不願意嗎？你怎麽她就願意學那女紅？！”母親因為父親的話動怒了，她不知道此前父母親都交談過什麽，以至於會劍拔弩張到這種地步。
“娘，爹爹，冷靜！冷靜！”她的說勸沒人聽。
“女兒家的不學這些，以後如何嫁夫婿？到了夫家，怕是要被笑話？！！”
“明珠可是將軍府的女兒！！東方宮晗你是覺得自己無用嗎？門楣低到竟有人敢笑話你的女兒？！！”母親直呼其名，可見是真生氣了。在府中這麽多年，身為他們的孩子，她但是第一次見父母親爭吵得這麽厲害。
東方明珠:“……”她累了。
“你知道，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”爹爹不願與母親繼續爭吵下去，開始服軟，“我……”
“你什麽意思？我怎麽知道你什麽意思？”母親語氣瞬間譏諷無比，怒意噴薄而出，“你不就不喜歡女兒嘛！不喜歡我們女兒！你不認，我認！行，以後明珠不是將軍府的公子，更不是將軍府的小姐，而是我太傅府府上的小姐！”
東方明珠:“……”
東方宮晗:！
母親性子要強，父親想留住氣頭上的母親又談何容易？！！
在前往外祖父府邸的路上，母親在還算寬敞的馬車上，對她說:“這世道對女子本就太多不公了，所以我兒明珠啊，記住，不管你是男兒身，還是女兒身！這輩子娘親只希望你能幸福的過完這一生。自有自在的，想幹什麽就幹什麽，不要像母親一樣，困於宅院，囚於一方，枷鎖束身。”
她笑沒了眼，眼睛瞇成彎彎的月亮:“就算不想嫁人，母親也覺得可行嗎？”
“那又何妨！娘這偌大的家底還養不了明珠你一個女兒嗎？！”母親的背翹得更直了，下巴微揚，神氣樣很有自信。
怎麽沒個母親像？！！她笑的花枝亂顫，母親大人莫名很可愛，只是……她能養活自己，手中的金銀財寶也並不少。
……都是這些年攢的，書店老板可是給了她不少分成費。
十七歲時，她的話本在京城中大火，購買著不計其數，她收獲了一大堆女眷看客，‘珍珠’這一名頭火的一塌糊塗，茶樓的說書先生也十分愛講她寫的故事。
十八歲時，全府上下開始操心起她的人生大事，想給她娶妻納賢，尋一個好人家的女子。而她還是該吃吃該喝喝，穿著男裝到處晃悠。
當年，母親對外宣稱自己是個男娃，只有少數人知道她的真實性別。
這種情況怎麽可能光明正大的挑夫婿。
可娶妻納賢無疑是白白禍害好人家的姑娘……
她不愛京中貴圈的詩茶酒宴，京中人只知將軍府有三公子，卻沒有什麽人知其樣貌。
於是傳聞中的她面醜如野獸，肥壯如年豬。
這聖京女子哪個肯嫁於將軍府三公子的？！！怕是沒有。
她大哥總愛給她介紹待字閨中的美嬌娘，以至於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，她遠遠見到那位‘大哥’，都得繞道而行。
父女之間親情遠比那不痛不癢的爭吵來的重要，她父親總在她耳邊嘮叨、說教，讓她勇敢說出自己喜歡的人，他就算是捆也得把讓女兒跟心儀之人在一起。
為此，母親甚至提議讓男方扮成女子嫁入將軍府！！還非常認真的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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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雖然才五歲大小的模樣，可她畢竟不是五歲的小孩，這讓她無法與同齡人玩到一塊去。
前世的她才活到十八歲，英年早逝。
而那姬如謙諶雖才十四，可看起來與那十七八歲的少年狼無異。
她心理年齡也在十八九歲之間，身為孩童的這幾年，沒讓她心理年齡倒退就已是奇跡了，為那十七八歲的少年心動，是她幹過最沖動的事。
可日子依舊是那樣無味乏趣，謙瀾對於她來說，是生活的調味劑，能讓她燃起對生活的期待，克服掉以往的墮性，這就是為人家長的表率和責任與擔當。
過了些日子，她開始教謙瀾習武，她從小跟著父親練武，武術底子還是很不錯的，切磋時，她總能輕松擊敗大她三歲的謙瀾。
謙瀾很多東西學一遍就會，他很聰明，也很刻苦，不是在學習，就是在學習的路上。
謙瀾慢慢的長開了，他有著白皙的皮膚，精致的五官，繼承了那皇帝的優良基因，妥妥的一位明眸皓齒的少年。
她不由生出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自豪感。
到後來，她能教謙瀾的東西越來越少，她驚嘆於他的學習能力。
不需要她再教他什麽，她與他的互動在一點點的變少，說多了話，可又始終得不到回應，不管是誰，只要是人她就是會心灰意冷的，沒了說話的興致的，以至於後來他們的相處模式變成了，姬如謙瀾看書，她就在一旁看著他看書。
謙瀾漸漸露出鋒芒，有詩雲，“梅花香自苦寒來”，經過磨礪的他，越發的沈著穩重，氣質卓越。
看著謙瀾，她不是沒有懷疑過，不是沒有想過，只是她一直都選擇忽略掉這個問題，甚至自己找借口:好看怎麽了？這古代人傑地靈的，出了大帥哥，怎麽了？！！
一次偶然的機會，她知道了謙瀾的真實身份。
“聽說嗎？三皇子姬如謙瀾才華橫溢，玉樹臨風，風流倜儻，乃個中翹楚。”倆宮女湊在一起聊著閑話。
宮女甲:“說的就是冷幽宮那位不受寵的皇子嗎？”
宮女乙:“就是那位，其母妃是先皇後，當年先皇後母族造反，被滅九族，先皇後被廢，被打入冷宮，不久自殺於冷宮。”
宮女甲:“三皇子與前皇後有幾分神似，也難怪皇帝不喜，當年放任他與其母一同受到冷落，入住冷幽宮 ，任其自生自滅。”
不只這些，從這天之後，她走在皇宮中總能聽見類似的言論。
一切都在發生改變，當朝陛下慢慢接受了姬如謙瀾這個兒子，他們父子倆之間的隔閡在日益消除。
久而久之，姬如謙瀾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。
姬如謙瀾越發的忙碌了，她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，她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，直到後來她連他的面都見不到。
此後，她總覺得心中空落落的。興致缺乏的她，對生活總提不起精神來。
之後她索性不去宮裏，剛開始的一段時間，她天天在自己的寒春院中傷春悲秋，大有一種老母親被好大兒拋棄的悲戚在。
母親見她如此，幾番促膝長談之後發現女兒仍是一副“看淡生死，生無可戀”的樣子，便拉著她坐上了去城郊外別莊的院子裏去踏青。
見女兒眉頭不再緊鎖，許詩怡懸著的心終於卸下。
！
十一歲的那年，皇長子姬如謙諶的冊封大典，百官跪拜。
她扮成小廝跟著老爹一起進了宮，冊封大典上她見著許久沒見的姬如謙諶。
姬如謙諶二十歲，她十一歲，他要比她大九歲。
她忍不住偷笑，見到想見之人，沒有什麽比這更讓人高心的了。
很快……
冊封大典結束後，人潮散盡，她遠遠的跟在姬如謙諶身後，在一個轉角處他被姬如謙諶發現壁咚在身後的墻上。
“你是誰？”姬如謙諶拿匕首抵著她的脖子。
她同第一次樣見到姬如謙諶時的語氣說道“少俠，在下叫東方明珠。”
姬如謙諶平時是個不顯山不漏水的人，在這一刻她卻好像從姬如謙諶的眼中看到了震驚之色。
“跟著本宮究竟有何目的？”姬如謙諶手微微一動，匕首劃傷了她的皮膚，他語氣冰冷。
他看著眼前的她，如同看著一個死物。大將軍府的三公子，跟著他，呵呵，他不禁在心中冷笑。
“我喜歡你。”他想也沒想，將‘我喜歡你’脫口而出，說完後她就後悔，只是說出的話如潑出的水。
她好像忘了，她從小便著了那男裝，聖京中人只知將軍府三公子不知將軍府三小姐。
姬如謙諶卻快速放開了他，連退好幾步，滿臉厭惡，呵斥著:“不想死的話，別過來。”
自己是什麽洪水猛獸嗎，為何姬如謙諶這般厭惡她？！！
自從姬如謙諶表現的非常厭惡她之後，她消沈了很多天，也不再湊到姬如謙諶跟前湊了。
時光如白駒過隙，來到了她十三歲這年。
皇帝薨，敵軍壓境，來勢洶洶，正值多事之秋。
她老爹在朝為官，而二哥率兵出征。
她二哥自小跟著爹，是老爹一手教出來，身手不凡，深得軍中將士的賞識。
遵皇帝遺詔，姬如謙瀾登基，封太子姬如謙諶為康王，當她知道上新帝是姬如謙瀾的時候，不只是她，就連整個朝堂都很震驚。
老爹時常同她講關於姬如謙瀾的事跡，大赦天下，興修水力 ，輕搖薄稅等等，他……
是名賢明的君主。
她那些年未曾進宮去看謙瀾，卻在府中時常聽父親講起他，父親很欣賞這位年輕的帝王。
城外的莊子清幽安靜、風景秀麗，她一直都喜歡去。
十四歲的時候，她時常一待就是好幾個月。
沒事的時候，她經常坐在莊上的涼亭裏執筆寫故事，寫心中暗戀窺不見天明的情愛。
許多年過去了，很多東西都變了，唯一不變的就是她的字，字還是一如既往的醜，跟狗爬的一樣。
她覺得這些古代人很非人類，就拿姬如謙瀾說，寫的字就跟打印出來的一樣，非常的工整雋秀，而她寫的字勉強能看，跟他比起來啥也不是，他是天上的雲朵，自己便是那地上的泥巴。
她要是得空會回城到那大街上四處逛逛，購置些日常用品。
這一天，初夏時節。
有些人千尋、萬尋總見不到，你若不尋，他就忽的一下閃入你的視線裏，只能說老天爺最愛同她開玩笑了。
一次姬如謙諶在一家古董店買東西，付錢的時候發現錢袋子丟了。
聖京的神偷手確實厲害，扯人錢袋子，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，她也碰到過幾回，只是她很快反應過來，成功將錢袋子追了回來。
店門口站了很多人，所謂看熱鬧不嫌事大，議論紛紛的聲音還不小。
她當時站在街上觀察著店裏的情況，發現姬如謙諶陷入了僵局，她幾步穿過擁擠的人群，走了進去故作偶遇的和他打著招呼，幫他將錢付了。
他還是那樣不近人情，就算她對於他有些恩情在也一樣，恩情沒有讓姬如謙諶對自己多瞧半眼……
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走了。
她失落的站在原地，眼眶中的淚水蓄滿，她卻倔強的仰著頭，眼睛不肯眨一下，就怕淚珠滾落下來。
十五歲那年盛夏她大病一場，聖京城外的別莊她再也未曾踏足過那裏……
母親甚至不讓她出‘寒香院’院落的大門！
也是在這一年，父親終於發現自己是他的女兒，而不是兒子……
母親和父親之間就此隔了一道看不見，摸不著的透明墻……
彼此想靠近，卻又始終走不近。
她與父親之間也一樣……隔著一道比父親和母親還要厚的透明墻。
明明是父女，卻說不上話，幾個月連眼神交流都沒有，仿佛是……陌生人……
“詩怡，你可知欺瞞聖上的後果？！！對外宣稱自己生的是個男孩，蒙騙世人和我是小，謊報聖上是大。”
“夫君，詩怡何時有說明珠是男兒身？！詩怡只不過是在聖上面前說了句‘願日後我兒明珠將來做是個忠勇雙全、文武雙全的儒雅之人！’怎麽能算是謊報呢？！”
“……”
哪有母親希望自己女兒忠勇雙全的？！！
雖然不合適宜，但是她還是有點想笑，即便是現代人的她都覺得母親太過超前了，敢在陛下面前打馬虎眼，也是很厲害了！！！
沒忍住，她想笑沒笑成，口腔中的唾液倒是把自己嗆到了。
她不受控制的重重的咳了二下。
門外還想深談的二人頓時噤了聲。
門吱呀一聲被推開，是爹爹和娘親……娘親一臉擔憂的註視著她，而父親側著張臉，一臉傲嬌的與她鬧著別扭，不願看她這個女兒。
“娘，爹爹。”她喊了喊他們，躺在床上的她想坐起身，但她鉚足了勁都沒有力氣支撐自己坐起來。
“明珠，你傷還未痊愈，不可隨意翻動，恐讓傷口覆發。”母親疾步走至床邊，按住了她，不讓她有大幅度……不利於傷口愈合的動作。
她點了點，道:“嗯嗯，母親，我不動。”
窗外的樹葉泛了黃，枯葉隨著風的到來一起翻飛起舞，最後落幕降地。
她內心百轉千回，男兒身與女兒身就是不一樣，女兒家要學三從四德，針線刺繡的活，禮儀儀態、琴棋書畫得樣樣出眾、精通，她這些都沒學過……
女子原是不可輕易出門大搖大擺的上街的，雖然大霞國國風開明，卻也沒幾個像她這樣日日闊步街頭，游走各類場所的女子。
將軍府是武將世家，對男子的文才學識不像書香門第那樣的高要求，作為男兒養的她，本就讀過十來年書，背些文章，記些知識，再簡單不過，基本一學就會，當然，字跡這東西，她強改不過來，毛筆字依舊‘醜’的一批。
‘醜’其實不能說醜，她只是寫不成古代人的他們那種跟用尺子丈量出來的字跡的字……
但，與古人的寫的字放一起，她的字就是入不得眼，也就是古人眼中的‘醜’字。
謙瀾倒是有心糾正她的字跡，但是最後也是不了了之。
就像父親東方宮晗所說的一樣，‘男人就該有男人樣，頂天立地，精忠報國，女兒家家就該安安分分，宜室宜家。’ 分工很明確，人生軌跡也能一眼看到頭，就一條道，沒得選。
在大多數人的思想裏，他們認為女子不如男，生男娃可以傳宗接代，可以養兒防老……
以後可以安度晚安……
是這個時代局限了性別，是人們的思想禁錮了女子的可能性，若有得選，又豈是人人都願止步後院，相夫教子？！
“等你傷好，我會請人到府中教你女紅的。”父親看著她緩緩道出口。 可她卻沒有因為父親與自己說話而開心，反而心上的雪霜更厚重了些，
“東方宮晗，你有問過明珠願不願意嗎？你怎麽她就願意學那女紅？！”母親因為父親的話動怒了，她不知道此前父母親都交談過什麽，以至於會劍拔弩張到這種地步。
“娘，爹爹，冷靜！冷靜！”她的說勸沒人聽。
“女兒家的不學這些，以後如何嫁夫婿？到了夫家，怕是要被笑話？！！”
“明珠可是將軍府的女兒！！東方宮晗你是覺得自己無用嗎？門楣低到竟有人敢笑話你的女兒？！！”母親直呼其名，可見是真生氣了。在府中這麽多年，身為他們的孩子，她但是第一次見父母親爭吵得這麽厲害。
東方明珠:“……”她累了。
“你知道，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”爹爹不願與母親繼續爭吵下去，開始服軟，“我……”
“你什麽意思？我怎麽知道你什麽意思？”母親語氣瞬間譏諷無比，怒意噴薄而出，“你不就不喜歡女兒嘛！不喜歡我們女兒！你不認，我認！行，以後明珠不是將軍府的公子，更不是將軍府的小姐，而是我太傅府府上的小姐！”
東方明珠:“……”
東方宮晗:！
母親性子要強，父親想留住氣頭上的母親又談何容易？！！
在前往外祖父府邸的路上，母親在還算寬敞的馬車上，對她說:“這世道對女子本就太多不公了，所以我兒明珠啊，記住，不管你是男兒身，還是女兒身！這輩子娘親只希望你能幸福的過完這一生。自有自在的，想幹什麽就幹什麽，不要像母親一樣，困於宅院，囚於一方，枷鎖束身。”
她笑沒了眼，眼睛瞇成彎彎的月亮:“就算不想嫁人，母親也覺得可行嗎？”
“那又何妨！娘這偌大的家底還養不了明珠你一個女兒嗎？！”母親的背翹得更直了，下巴微揚，神氣樣很有自信。
怎麽沒個母親像？！！她笑的花枝亂顫，母親大人莫名很可愛，只是……她能養活自己，手中的金銀財寶也並不少。
……都是這些年攢的，書店老板可是給了她不少分成費。
十七歲時，她的話本在京城中大火，購買著不計其數，她收獲了一大堆女眷看客，‘珍珠’這一名頭火的一塌糊塗，茶樓的說書先生也十分愛講她寫的故事。
十八歲時，全府上下開始操心起她的人生大事，想給她娶妻納賢，尋一個好人家的女子。而她還是該吃吃該喝喝，穿著男裝到處晃悠。
當年，母親對外宣稱自己是個男娃，只有少數人知道她的真實性別。
這種情況怎麽可能光明正大的挑夫婿。
可娶妻納賢無疑是白白禍害好人家的姑娘……
她不愛京中貴圈的詩茶酒宴，京中人只知將軍府有三公子，卻沒有什麽人知其樣貌。
於是傳聞中的她面醜如野獸，肥壯如年豬。
這聖京女子哪個肯嫁於將軍府三公子的？！！怕是沒有。
她大哥總愛給她介紹待字閨中的美嬌娘，以至於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，她遠遠見到那位‘大哥’，都得繞道而行。
父女之間親情遠比那不痛不癢的爭吵來的重要，她父親總在她耳邊嘮叨、說教，讓她勇敢說出自己喜歡的人，他就算是捆也得把讓女兒跟心儀之人在一起。
為此，母親甚至提議讓男方扮成女子嫁入將軍府！！還非常認真的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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